徐陽有很強的占有欲，無論是人還是東西，這一點葉舟在很小的時候就發現了，這種占有欲來自於他與生俱來的強勢。凡事被他認定的東西，那就必須是他的，牛奶是他的，面包也是他的，即使他並不喜歡牛奶和面包或者他不吃，但這不代表別人可以吃。

這也是葉舟後悔招惹他的原因，現在葉舟對於徐陽來說，地位就和牛奶和面包一樣，是個附屬品，而且是必不可少的日常附屬品。

剛開始葉舟還是自由的，可以做他一切想做的事，怪就怪在他自作孽不可活，偏偏去招惹這個惡魔，等徐陽習慣身邊跟著個傻瓜的時候，葉舟想逃也逃不掉了。

用徐陽的話來說就是，我已經習慣了你，你就必須只能是我的東西。

如果說與這種占有欲並存著一種名為喜歡的東西的話，葉舟還是挺樂意和他在一起的，畢竟這是他一直渴望的兄弟之情，只要徐陽心中有一點點接納自己的意思，承認他這個哥哥，葉舟上刀山下火海也願意。

但事實證明，徐陽一點也不喜歡自己，甚至可以說是厭惡自己，所以自從他第一次見到徐陽開始，他就倍受徐陽的欺淩，就因為他膽小不像個男人，就因為他廢柴，就因為他是個軟柿子，所以徐陽可以盡情的捏，盡情的壓榨，反正他不會生氣，自尊心這種東西在葉舟身上是不存在的。徐陽一直這麽認為。

小時候葉舟對他弟弟的寵溺與縱容，造成了他兩的身份幾乎完全顛倒過來，在外人看來，徐陽更像哥哥，葉舟更像弟弟。

不僅如此，徐陽沒事就喜歡利用葉舟對自己的執著來支使他做某些事。比如說“葉哥，我口渴了。想喝茶。”

“好，這就去給你泡。”無論葉舟在做什麽，只要徐陽一句話自己就像被控制般屁顛顛的跑去忙他要求的事。徐陽不僅會使喚人，而且嘴很刁，光喝個茶而已他也能雞蛋裏挑骨頭，不是水放多了茶淡了，就是茶葉放多了，葉舟每次跑個兩三趟，才勉勉強強過關，現在葉舟在公司裏的泡茶泡咖啡技術無人能敵就那時候被徐陽鍛煉出來的。葉舟安慰自己，弟弟正在長身體，必須要喝好的東西，自己累點沒關系，而且還多了門手藝。

“葉哥幫我去買那本雜志好嗎？”

“好，你等著啊。”葉舟每天放學總要跑出去四五次，不是去買雜志就是買零食，閑不得，然後自己的作業寫到晚上淩晨，那些都是徐陽要求的，他拒絕不得。葉舟安慰自己，多出去跑跑運動運動有益身心健康，將來年老的時候多活幾年。

“葉哥，我早上要吃你做的早餐。”

“是嗎？哈哈，早餐必須吃啊，這樣早上才有力氣，哥以後每天給你做。”自從徐陽半夜摸黑跑進自己房間睡覺的那天起，葉舟就淪為早晨起床做早餐外加暖床的保姆。每天作業寫到淩晨，早上天不亮就得起床給徐陽做早餐，晚上睡覺也不安穩，明明一個人睡的一張大床，現在每天都多一個樹袋熊和自己擠，剛開始那幾天葉舟每天早上起來都被擠得腰酸背疼。葉舟依然安慰自己，沒關系就當多了個暖水袋，而且這個暖水袋還可以一覺暖和到早上，另一方面。早上起來做早餐，保持了早睡早起的健□活。

葉舟是個矛盾體，一半樂觀，一半悲觀，對於沒發生的事，他總是往壞處想，杞人憂天，而對於已經發生的很糟糕的事，他總能找到辦法安慰自己，換個思想又變成好事，然後沒事偷著樂。

對於徐陽毫不忌諱的□，他會對自己說，每個人都有做錯的地方，被人指出了就得改然後變的更完美，人生最悲哀的事就是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缺點。

對於徐陽顯而易見的利用，他會對自己說，我還是有用的，至少弟弟需要我，我不是一無是處的。

他就抱著這些思想在悲觀與樂觀中徘徊了二十多年，美名其曰，痛並快樂著。

他上小學的時候還好，沒多少人指揮他，畢竟7，,8十年代的小學生什麽也不懂，心智還沒有開放，但自從升入初中，中學生比小學生更加邪惡，葉舟的軟柿子性格剛進學校沒幾天被人發現了，於是他很快就成了全班的老好人一個。誰都能使喚。

不過那時候在葉舟看來，他的同學並不壞，每個人都有急需要做的事，誰都想占點便宜，在他單純的心裏，掃地，買零食，都沒什麽，反而因為能幫助別的同學而高興，在他心中一直有個偉大的形象鼓舞著他繼續懦弱下去，那個人叫雷鋒。

葉舟這樣的處境在徐陽來之後稍微緩解了些，只要徐陽往那一站，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叫葉舟來幫忙，很多人並不清楚為什麽自己一個中學生會怕一小學生，壓根不符合邏輯，也許是因為徐陽強大的氣場關系。

但在葉舟看來並沒有多大改變，同學減少的使喚次數，全被他弟弟給補上了，而且還有增添的跡象，葉舟只感覺比平時更累更忙。

在葉舟的意識中，為弟弟做這些事都是應該的，他總喜歡在徐陽面前搬出自己好哥哥的形象，徐陽上學之前他會不厭其煩的叮囑他“冷了穿衣服，中午飯別省錢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有需要幫忙的就來找我。”

對於逐漸增加的使喚利用次數，葉舟認為這是兄弟兩的感情在日益鞏固而樂在其中。他對徐陽的保護欲也與日俱增。

大概是初二下學期的時候，天氣逐漸轉熱，葉舟依然每天在校門口等徐陽放學然後兩人一起回家。那天，有些不同，他等了很長時間，沒見徐陽從校門口出來，夕陽開始慢慢下山，他越來越著急。於是就跑進徐陽所在的小學去找人。

找了很多地方，在學校體育場水池邊找到了正在洗臉的徐陽，見到徐陽他才放下那顆一直懸著的心，走過去叫他，徐陽一回頭，把葉舟嚇了個半死。

徐陽一身衣服破爛不堪，胳膊上腿上都是擦傷，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在流血。

葉舟看著徐陽倒吸了口涼氣，他很清楚徐陽發生了什麽，因為自己從前也發生過，莫不是打架或者被搶劫，他立刻問徐陽怎麽了，發生什麽事，傷口要不要緊。

徐陽撇撇嘴，很拽的說了句，沒事，回家。

徐陽覺得沒什麽，但是這事卻被葉舟記下了，並且耿耿於懷。他認定徐陽在學校與別的小朋友發生口角之爭然後打架，葉舟覺得這是很糟糕的事，自己有必要擔任起調解弟弟與同學之間關系的和平者。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葉舟沒事就偷偷摸摸跟在徐陽身後，查看他和同學之間的關系，終於有一天，他發現除了他自己還有兩三個人跟在徐陽身後，不同於自己，他們很明顯的不懷好意。

那三個人看上去比葉舟小一點點，估摸六年級的樣子，那身裝扮。。。。相當的異類，就連葉舟在自己學校也很少見有人穿成那樣，別說幾個小學生，在那個年代，穿上那樣男生統一稱為混混。他連連感嘆現在的小學生太過成熟化。

看他們在徐陽身後蠢蠢欲動的樣子，一瞬間，葉舟認定徐陽的處境很危險，他的腦子裏開始腦補在電視劇上看到的一些情節，什麽徐陽被人綁架當成肉票，然後威脅藍月靈交錢，藍月靈還沒交出錢，他們就已經撕票，最後的場面是他們一家站在徐陽的黑白照片前抹淚。

他的弟弟，這麽年輕，這麽優秀，怎麽可以英年早逝？葉舟越想越恐怖，決定必須得做些什麽。

在徐陽順利進班後，他開始跟蹤那三個混混，在他身後，隱約聽到這三個人交談，什麽必須得給他點教訓，什麽那小子打架不要命上次吃了大虧，什麽最好不要惹他，什麽這口氣必須得出。葉舟聽著聽著感覺自己像進了黑社會。

葉舟鼓足勇氣叫住前面三個，那三個齊刷刷回頭看著他，葉舟嚇得腿在軟，楞是半天說不出話。他腦子嗡一聲，心說：完了完了。

哪知那三個自己走過來，斜著眼盯著葉舟看“叫我們。”

“啊哈，那個。。。。是啊”葉舟結結巴巴應道。

一個混混問身邊的另一個人“你認識他？”

沒等那個混混回答，葉舟眼一閉，豁出去回答“我是徐陽哥哥。”

三個混混眼睛越瞪越大，從開始疑惑的眼神變得充滿敵意，葉舟又說“我弟弟哪裏得罪你們，你們大人不計小人過。放過他啊，有什麽補償可以問我要。”

幾個混混原本以為葉舟來找茬的，沒想到上來爆出這麽一句，一時間幾人目瞪口呆，半響一個混混反應過來“我認得他，這不就是總是跟在姓徐的身後的那個跟屁蟲？”

“對，我也想起來了。”

“原來是他哥哥。”

“他哥哥怎麽一點不想他？”

“是啊，我也這麽覺得，瞧他這德行，沒出息成這樣。”

“難道他是被撿來的？”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為葉舟虛擬了個身份。

葉舟無言，一邊狗腿的站在他們邊上笑呵呵，內心在一把鼻涕一把淚，嚇得要死。

三個混混討論完了，把註意力重新放在葉舟身上，葉舟一看他們看自己的眼神，活像是盯著一頭待宰的豬，頭皮一麻，心想，他們難道是要綁架自己威脅徐陽什麽？一想到這個可能，葉舟又想哭了，他連忙大叫起來“我家裏沒錢，你們別綁架啊，綁架我是沒有用的，我家人都不要我，徐陽更不承認我。。。”

一個混混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想讓我們別去找你弟弟麻煩？”

葉舟想想，一個勁的點頭。

那個混混道“那把錢拿出來。”

“你們要幹嘛？”葉舟緊張的問。

“你弟弟最近給我們造成了極大的精神損失，總得給我們補償，不然這口氣出不來會憋死的。”混混奸笑了下。

他們本以為葉舟會對這種毫無道理可言的勒索行為反抗一下的，沒想到葉舟居然立刻點頭，將自己錢包從口袋裏掏出來扔給他們，還從自己書包裏到處摸“我記得這裏還有十塊的。啊，找到了，給你。”生怕少交一毛錢。

混混們對他的幹脆大吃一驚，心想，這人不會有使什麽炸，帶著些疑惑打開他的錢包，抽出幾張紅色的鈔票，又吃了一驚“這是你一個月的零花錢？”

那時候幾百塊錢對於小學生來說是巨款。藍月靈平時對待小孩孩挺大方的，他每個月給葉舟和徐陽的生活費都不少。

葉舟以為他們嫌錢少，連忙搖頭“不不不，這是我這個月剩下的，下個月一定一點也不花上交的！”

“哧。。。”一個混混笑出來“這小子真有意思。”說著把錢包還給葉舟，三個人大搖大擺地走了，葉舟盯著空空如也的書包，松了口氣，反覆安慰自己：破財消災，破財消災。

日子過了沒多久，徐陽發現了異樣，以前藍月靈發零花錢，如果他們上個月還剩下很多，葉舟總會說不要這麽多，自己還有，最近卻是有錢必拿。而且也不見他怎麽花錢了，中午沒見他給自己送水送飯，去買飯的時候，看到葉舟蹲在教室裏啃面包。甚至有時候，晚上睡到半夜聽見葉舟悄悄爬起來，從自己平時存錢的存錢罐下面的小洞裏扣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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